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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养鸟：可将就，可讲究

来源：萌宠菠菠乐园时间：2024-09-17 04:35

您发现没有，越是小众的领域，规矩越大、讲究越多，一不留神就容易露怯、犯忌，甚至挨骂。旧京君以前发过一期“老北京人养鸟的”文章，被内行们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吃一堑长一智，打那儿以后旧京君就再也不敢沾“养鸟”“养鱼”“养虫”之类的话题了。今天怎么又敢了呢？这不是有外援了吗？今儿我们请“世居南城”的王文生先生跟您聊聊“老北京的鸟市”和“养鸟那些事儿”。

王先生一再强调，他小时候养过鸟，也见过北京鸟市的兴衰，但是也不敢说权威，就是跟大家闲聊。哪儿有争议您可以在留言区留言讨论，不兴使用不文明用语！

遛鸟大爷迎着晨曦。

鸟是老爷子的宝贝

鸟成为他们寂寞的晚年生活的一大慰藉。

以前，北京比较大的鸟市就是隆福寺鸟市和天桥鸟市。

我住天桥鸟市附近，也就是百、八十米，从小天天从那儿过，耳濡目染看到了好多。

天桥鸟市就在现在红莲烤鸭店到斜街这一带，一个三角地带。鸟市有固定摊位，有一些铺子，卖鸟笼子，卖鸟食，卖鸟和鸟用具。当时比较有名的，像苏子张、劈紫陈、黑老太太都是固定摊儿，常年卖。

当时，鸟市也是各行不管各行事儿。卖鸟笼子，基本就卖鸟笼子；卖鸟具——像什么鸟食罐、鸟杠、钩子、盖布、鸟饲料……这类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专卖。当然，也有什么都卖的铺子。

当年，鸟市一年四季都挺热闹，最热闹的还是秋天。因为秋天候鸟迁徙。这时候，有一些专业的捕鸟人员，或者京郊农民、西山农民，用网捕、用胶粘鸟。当然，现在属于违法了，以前没人管。这些人有的把鸟送给鸟贩子，有的是直接拿到鸟市上卖。

这两张照片虽然是民国时期拍的，但是很像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天桥鸟市的状况。把摊儿支出来，东西摆上，等待顾客。

手里拿一兜，兜里底下是个小笸箩。这是逮鸟人和贩鸟人，不是养鸟的人。为防止鸟乱撞，把羽毛伤了，他把鸟搁这布兜里，即使撞了，它也不会伤着这鸟。

会鸟。

驯鸟

看鸟

当时老鸟市的位置就在这红框处。

鸟市是应运而生，有养鸟的，就有这个附属行业的出现。做鸟笼子的，做鸟具的，做鸟饲料的。有些京郊农民，或者没事干的老人、小孩用玉米虫、三道米的蛛蛛，粘季鸟，卖给养鸟人。

养鸟呢，可将就，也可讲究。这讲究的呢，不惜本钱，他去买这些饲料。这样就带动了这个市场的发展，也给一些穷人带来一点收入，补贴生活。包括逮鸟的，卖了挣俩钱。也许逮两只好的能卖上个好价钱，能有一两个月，甚至更高的收入，一两个月的嚼果能出来。

天桥鸟市，夏天天热人不是很多，春天迁徙的鸟从南方往北飞，在繁殖地繁殖，这个时候的鸟呢，大部分都是老鸟，最起码也是一年以上的。这种鸟大部分养鸟人不耻于养。为什么？它老，不便于驯化，不便于压口，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在这时候去捉鸟。比如春天捉鸟“点颏”、黄雀儿，秋天点颏儿，黄鸟、花红鸟老西儿、交嘴、燕雀、梧桐。这些鸟也有人去捉、去卖，但是不多。山区里的小鸟，刚繁殖出来，从鸟窝里掏出来的，有专门养这种鸟的。从春天开始，到夏天这个鸟脱毛，喂些饲料，就比较讲究了。应运而生的，有一些卖虫子的。虫是蝈蝈儿、蛐蛐儿、金钟儿……

北京人好养秋虫，所谓“秋虫”指的是蝈蝈、蟋蟀、油葫芦、金钟儿、秋蝉、蝴蝶等。胡敦志摄。

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每年的九月底、十月初，迁徙候鸟陆续过来了。这时候逮鸟的人也就多了。有逮的，就有买的，就有养的，就有卖的。这时候，鸟市熙熙攘攘，各种鸟陆陆续续上市了。从一开始的点壳儿，吃虫的鸟，陆续到后面黄雀儿、花红鸟、老心儿、胶嘴、梧桐，所以花红鸟就是玩技艺的，陆续有鸟市。虫市也上来了，蛐蛐、蝈蝈、金匮，就在鸟市里头开始。每天比十里河还热闹。

北京养鸟又是一说。每一种鸟就得讲好长时间，有听鸣叫的，有看着玩技艺的，还有一些就是为了狩猎用的鹰隼类的。

这一张属于鸟市养鸟人的一种，单一路玩法。满族人本身是游猎民族，每到秋天，有大量的鹰隼从山区被捕捉下来，贩到鸟市。现在当然不成，都是保护动物。

过去，上至皇宫、王府、大宅门，下至贩夫走卒、穷苦老百姓，都有养鸟的风气，都喜欢养宠物来陪伴自己。

过去，有钱人、没钱人、穷苦人，都需要一个精神生活的追求。你看这老头，就这样的生活，旁边还养着鸟。

当时的鸟市人非常多，逛鸟市的人多，各阶层的人都有，老头、小孩。有钱的买好的，没钱的买次的，这造就了鸟市的热闹。

天桥鸟市，“文革”前已经没那么多人了，可还有卖的。到“文革”破四旧就彻底不许养了，天桥鸟市也就没有了。那时候贩鸟的、贩虫的这些人，也是来自全国各地，像山东人卖那种扁的蝈蝈葫芦，保定地区到这边来卖蝈蝈，个别山东人到这边来卖蛐蛐，南方偶尔会有过来卖话梅的。开春的时候，口外人到这边来贩卖小百灵。到“文革”就彻底没有鸟市了。

但在“文革”当中，养鸟的人自然还养鸟，就是那些老人不让提笼子了，他用一种小方笼，拿包袱皮包起来，他照样提溜着去遛鸟去。私下里呢，非法的晓市儿，像东直门、朝阳门、左安门桥头，都有鸟市、鸽子市，一直没有断过。我小时候喜欢养鸟，都跑到那边儿去买鸟。

改革开放之后，允许有自由市场，出现了最早的鸟市。刚刚开始，没有多少人，都是自发的。在广安门河的西岸。后来挪到现在西便门城墙的老城墙根底下，没多久又挪到宣武公园北门这条街上。同时，官园鸟市也发展起来。

1991年7月官园市场卖鸟笼子。张风摄

开始都是自发的，不是正规的，后期慢慢规整了。再往后发展到龙潭湖，龙潭湖的西湖边上，那是最热的。鸟市场、鸽子市就已经形成了规模。那时候也允许摆摊了，收取管理费，就比较正规了。卖鸟的、卖笼子的、卖鸟具的，就跟1950年代鸟市差不多。

这些鸟市、鸽子市，包括猫狗市场，最早都是自发的。赶也赶不开，清也清不了，后来干脆就划一片地方，收管理费，经营吧。那时候也允许搞三产，这样就又搞起来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北京比较大的宠物市场就是龙潭湖、官园。其他也有一些小的，像水碓子之类的都是农贸市场顺带卖一些宠物、鸟，不是专门的鸟、鸽子市。

1987年，北京街头的花鸟鱼虫市场。张风摄

2009年12月20日，官园花鸟鱼虫市场营业最后一天。方非摄

官园花鸟鱼虫市场营业的最后一天。庞铮铮摄

官园市场近七成商户迁往位于紫竹院桥东北角的广源市场。戴冰摄

2015年12月，“陶然江亭观赏鱼花卉市场”停业。这也是继龙潭湖、官园两大市场外迁之后，二环内最后一个停业的正规的花鸟鱼虫市场。张硕摄

2015年底，位于陶然亭公园西门外的陶然江亭观赏鱼花卉市场即将关闭。方非摄

后来，龙潭湖整顿，就搬到老十里河了，后来那儿也拆了盖楼，又搬到玉蜓桥。北城，官园整治以后，就从搬到了紫竹桥。

现在，基本上没有鸟市了，因为大部分养鸟都野生鸟，连老家贼——麻雀都算保护鸟了，不允许买卖。繁殖鸟呢，北京大部分养鸟人又不耻于养，所以鸟市现在就差一些了。

养鸟这里边儿讲究就太多了，可将就、可讲究，讲究起来细致之极，简直没有一处不讲究的，从笼，从鸟到笼具。要说将就，有个笼子就能养，撒点食就能养活，但是养好讲究可就多了。

这老人缝个破鞋都养只鸟，就是在这种生活情况下，他还养只鸟，相依为命的伴随着他。过去我有一个邻居——一个卖三角馒头的山东老头，光棍老头，一个人就养两只鸟，相依为命。那就跟命一样，他舍不得吃，他得给这点壳儿去买羊肉去。

老舍先生写的《茶馆》里边，松二爷和常四爷两个人一出来拿着道具，就反映出两个人不同的性格。这也就是京城养鸟人，讲究就讲究在这儿。中戏他们有一次研究生考试，题出的可怪了，怎么提这俩鸟笼子，有什么讲究呢？

我养鸟，我儿子从小耳濡目染，他说，这简单。常四爷提的是画眉。养画眉的过去都是库兵、撂跤的，练武的叫武行人，那些人才养画眉呢，走起来晃着膀子。

松二爷提的是黄鸟、黄雀，大部分是文明人，比如教书先生、大夫这些人养红子、黄雀、点壳儿，不许问卖不卖，连允不允这类问话也犯忌。这两个道具就反映出两个人的性格，老舍先生非常有生活。

养鸟人确实有一些规矩，他那小鸟怕人，你太贴着它笼子去看或者是摸，有一些人把这小鸟吓了，受惊吓之后，鸟会出毛病。这一出毛病，以至于这鸟的身价和观赏性就差多了。

养鸟门道多，规矩也多。过去不光是这一行人规矩多，行行、事事规矩都多。北京人、中国人都讲规矩。

执法人员查获重点保护鸟类。王海欣摄

前不久看过一篇文章，你不能问人家提着鸟儿的：您那鸟卖不卖？得说，您那鸟匀不匀？这过去都犯忌讳。人家提着鸟、遛鸟儿，是活物，不许问价儿，包括大牲口，人家牵着，没有标志，不许问价。你到骡马市，人家大骡子、大马牵着，你不能问人家多少钱。牲口、活物得插草标，不插草标不许问价。如果提着鸟笼子，鸟笼上插个草标，或者牵个大牲口，牲口笼子上插个草标，能问价，不然的话，确实会挨骂。

这就是过去的规矩，行行有规矩。说到具体哪种鸟、怎么鸣叫、怎么饲养、什么规矩，什么叫毛病，那里边规矩就太大、太多了。龙潭湖鸟市有一定规模，卖鸟的专卖鸟，卖笼子的专卖笼子，卖器具的专卖器具，器具又专门有卖瓷器的，像鸟食罐。

鸟笼子可就讲究了，每一种鸟用哪种笼子非常讲究。北京用方笼不多，北京用方笼的大部分属于给小孩玩的，不会养鸟的，玩方笼。南方，像苏州、上海、杭州这一带，方笼做得相当漂亮、相当讲究。

养鸟应该分三大类，一类是听鸣叫的，一类属于交际意义的，再一类就是狩猎用的，像鹰隼类的，现在都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允许饲养。不允许饲养，记忆也就慢慢失传了。只留下一些影像，玩法已经没有了。

主讲人 | 王文生

文字整理 | 黄加佳音频整理 | 亮亮

图片 | 京报集团图文数据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