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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义孚《制造宠物》：以爱之名

来源：萌宠菠菠乐园时间：2024-11-05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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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看到一条微博说肯德基的小笼包一看就是机器包的，决定第二天早上去吃。吃完溜达到公园，坐在湖边看段义孚《制造宠物》的英文版，里面说手工制造的项链比机器制造的项链更有卖点，同理，有一些车商在广告中也会标榜全手工打造。拿早上吃的包子来说，手工肉包也是一些早点摊的卖点。

当段义孚谈宠物的时候，他要从主导权谈起。战争的破坏力体现了权力，和平时期恢弘的罗马建筑同样是权力的彰显。段义孚的视线跨越东西方，上溯到周朝时期的磕头之礼到隋炀帝的大船，都指向了权力。再往下读也是顺着时间之河而下，宋徽宗和慈禧都对园林情有独钟，宋徽宗御花园中的假山巍峨，慈禧在颐和园看宫女养鸡。文人也享受园林之乐，元朝画家倪瓒有一次与友人去乡下庭院赏荷花，到达时只见一座孤零零的庭院、不见荷花，后来自宴席而返却见满池荷花，奥秘在于几百盆荷花被搬到地势低矮处，再打开机关放水，水淹到花茎一定高度形成池塘。在中西方园林中，如何引水、设计喷泉是重要主题，此外，人还在植物身上绞尽脑汁，把植物修剪出包括不限于建筑以及动物的造型。

修剪植物还不够，东罗马帝国的皇帝在陈列着黄金狮子、黄金飞禽的室内接待外国使者，当然，东罗马的皇帝也豢养了真正的狮子，但是拔去了獠牙，磨平了利爪。在东方，狮子是佛教中的瑞兽，而人们又将狗视为狮子的化身，所以在清朝的时候，狮子狗是皇家的爱宠。到了近现代，住在城市的普通人可以走进动物园和马戏团围观野兽。出于人对于与自己相似的动物的天然偏爱，以直立姿势移动的动物比以水平姿势移动的动物更受欢迎，所以除了猴子以外，在海水中保持直立姿势的海马以及站在树上的猫头鹰都是人们的心头好。

段义孚从词源上解析，person意味着成年人，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婴幼儿都被当作宠物对待。法国曾经有一种习俗，用布将婴儿裹起来扔来扔去，法国国王路易四世的一个兄弟就是在被成年人当球抛来抛去的时候坠地身亡。幼儿是成年人的附属，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奴隶是主人的附属。阉人是一种更高权力的附庸，宦官服务于宫廷，阉人歌手的歌喉满足高位者的审美取向。在西亚，波斯和奥斯曼宫廷有大量宦官，波斯皇帝居鲁士并不认为身体缺陷的宦官低人一等，他用被阉割的马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来类比。对于东方的阉人，段义孚用了明朝某个时期太监的人数来举例，看到这里我想到了五代十国中的南汉，南汉朝廷宦官规模之巨让人咋舌。

今年夏天很热，感觉非常适合爬行动物生存，于是看了大量爬行动物的视频，很多是鬃狮蜥、巨人守宫、睫角守宫玩家上传。很好奇蜥蜴作为宠物的历史，在我好奇时大数据推荐了《制造宠物》这本书。作为史前巨型爬行动物的恐龙是儿童读物的高人气主角，恐龙读物在儿童中走俏可以追溯到维多利亚时期书商的营销。开发商为了赚钱，提出儿童要有独立的空间，于是，儿童房这个概念在维多利亚时代被发明出来。要填充儿童房，儿童读物少不了，书商在开发商的营销中看到了商机，针对儿童读者的书应运而生，内容包括不限于恐龙①。维多利亚时期出现儿童房，当时的儿童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通过阅读想象恐龙，现在有爬房，顾名思义就是养爬行动物的房间。随着保温箱、日光灯等设备的升级，现在的玩家可以在室内饲养不在法律禁养名单的爬行动物。以睫角守宫为例，原生地是南太平洋岛屿，登岛的欧洲人发现了这种蜥蜴，猎捕、家养、改良基因，把野生动物变成了宠物。新宠物兴起，灯具制造商、宠物粮制造商都找到了新客户。

《制造宠物》是一部关于驯服的全景图，读完发现，书名中所谓的宠物既有假山这样的无机物，也有包含动植物以及人在内的生命体。第一天看《制造宠物》是在公园的湖边，在到达湖边之前要经过一片竹林，经过竹林的时候想到了王阳明曾经用七天格竹的故事。竹子是长得像树的草，在没有植物分类学的古代，古人更多是将植物作为隐喻个人际遇的载体，而不是思考植物本身。读完《制造宠物》我又想到了王阳明，他曾因为得罪正德皇帝的当红太监刘瑾吃了板子。刘瑾是正德皇帝宠爱之人，豹子是皇帝宠爱之物，正德皇帝在北京建了多处豹房。

王阳明爱竹，正德爱豹，他们各自发力、用自己的宠爱之物创造叙事。制造宠物就是制造故事，不断细分宠物的分类就是为故事集书写新的分册。《制造宠物》阅读过程很愉快，一则，夏天复习的很多英文单词在书中复现；还有，作者学贯中西，东西方历史故事信手拈来，希腊罗马史爱好者读起来趣味盎然，就用一则罗马小故事给本文收尾。

受命远征迦太基的罗马将领小西庇阿面对覆灭的迦太基，并没有感受到征服者的喜悦，而是预见了正值权势之巅的罗马必然衰亡的结局，心生悲怆，于是小西庇阿吟诵起《荷马史诗》：

无论如何，那一天总会来到，那是我们圣城伊利昂、国王普里阿摩斯及所有国民全部毁灭的日子。②

① 见博里亚·萨克斯《为什么我们迷恋恐龙》

② 见本村凌二《地中海世界与罗马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