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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 - 小瀬村晶《Farewell》
请配合bgm单曲循环食用谢谢。
*ABO
*易感期Alpha
想了想没写过就写了
*2w字
“喂?”
“吴哲晗,救我。”莫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不止听见了她的说话声。
门板被猛烈敲打的哐哐声,和什么人的闷哼还有哭泣声交织在一起,特别容易使人心烦意乱起来,她好像猜到了这个电话的用意,但又祈祷事情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糕。
“怎么?戴萌?”“嗯,快一点,赶时间。”
吴哲晗气喘吁吁打开那个人家门的时候,里面看上去像是没有人的样子,仔细听听却能听见十分压抑的哭喊和捶门声。
看来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她这么想着,叹了口气,脱了鞋往那个她很熟悉的储藏室走去。
果不其然。
莫寒靠在门上,满脸阴郁地抱着双臂,门板不停震动显示着被关进储藏室里的那个人的挣扎和无助,还有诸如“开门”、“别这样”、“好难受”等等此类央求声,听得人整颗心都不由自主地拧巴在了一块儿。
门缝里还不停往外透着微微有些发涩的浓郁柑橘味。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又来…”
“嗯,”面无表情的人瞥了她一眼,“你帮我制住她,别让她出来。”
吴哲晗摇摇头,走过去,用手压住快被锤裂的门,身上也慢慢散发出了鸢尾花的幽香,里面的人或许是闻到了这股味道,渐渐安静了下来,随后那个哭哑了的低沉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
“…吴…吴哲晗么?”
她轻笑一声,谢谢你还认得出我啊,没被暴走的信息素侵蚀理智说明还有救。
刚想开口回答她,就看到刚刚那个还穿着睡衣的人已经换上了一身干练整洁的西装,从卧室里匆匆走了出来,宛若一位即将上台发表申明的联合国发言人。
她沉着地将鬓发勾至耳后,走路总是像一阵风似的,吴哲晗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眉头紧紧皱着:“你又去哪里?戴萌你又不管了?”
“开会,”那个人的声音根本没有温度,就如同她的名一样,“今天我不得不去,很重要的会。”
拉着她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在心里掐指一算,自己插足这两个人之间已经居然快两年了,而且就从她们结婚后开始的。
虽然说成插足是有些过分了,但她觉得都没什么差别,反正每次易感期被叫过来压制住那头哭闹小狼的总是她。
又不可能叫许佳琪来,她来的话也没办法控制住局面,只会落得无法收拾的下场。
“你都多久…”她暗自叹息了一声,算了,过多干涉别人的生活也不会是什么好事,“那好吧,不过我明天医院真的有事,你明天能回来么?”
面前的人嗯了一声,又扯起嘴角:“有时候真羡慕许佳琪,早知道高中的时候就问问你要不要在一起了。”
吴哲晗瞠目结舌地看着莫寒说完这句胡话后,泰然自若地理了理长发径直离开,高跟鞋的嗒嗒声离她越来越远,可她始终没能从震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天杀的!她到底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西吗?!她是不是忘了储藏室里还有那位和她领证三年,亲爱敬爱的Alpha了?!
想到戴萌,她心中不禁开始祈祷她千万不要听到刚才那句话,千万千万不要,不然就麻烦了。
然而打开门之后就看见那个人缩在角落里,她全身都在发抖,脸色煞白,双眼仿佛失去了视力一般,失焦地盯着储藏室的一角,就连门口有个人进来她都没看见似的,只是嘴唇动着,好像在不停嗫嚅着什么话。
这真的太糟糕了,她发病好像更严重了。
情况刻不容缓,吴哲晗冲进去,赶紧抱住戴萌,焦急地摸着她身上的情况,手上的温度明明越来越烫,可是她却哭着说冷,还抓着身边人的衣袖求她救救自己。
看来已经完全听不见自己说话了,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让她保持清醒,可这些都无济于事。
戴萌依然拼命挣扎着,她要去找那个味道,为什么自己怎么都闻不到那个味道了,那个能够令她安心的鼠尾草香味,她找不到了。
头疼得好像快要裂了,耳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她大概知道身边的人是谁,哀求她又能怎么样呢,能帮她找回来那个味道吗?
拥有那个味道的人多久没和自己说过话了呢,她也忘记了。
吴哲晗没办法了,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是戴萌目前所出现的症状越来越厉害了,现在她只能走下下策了。
摸索出口袋里的针剂,接着翻身强行骑在戴萌身上,将她整个人都压制住,咬开包装纸和胶套,粗鲁地把她的袖子撩上去。
果然手臂内侧那个针眼还在,她眸色暗淡下来,这个人怎么还在勉强自己……
等下,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咬了咬牙,对准静脉,直接进行了注射。
杜冷丁药效总是很快能够起效,身下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但她肯定也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身上扣压着自己的手腕的人,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在哪里?”“冰箱…”
吴哲晗叹了口气,起身捡走包装,出了储藏室,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又从冰箱里拿出几支针剂,冰蓝色的液体在玻璃管中散发着冷冷的光,一阵莫名的寒意从她的脚底油然而生,她盯着手里的东西,摇了摇头。
走回储藏室,那个人还躺在地上,杜冷丁打下去会好受很多,但她减轻不了心里的负罪感,因为失效之后,易感期的那些哭闹、哀求、黏人的常有情况还是会出现,这种东西是绝不可能用自制力强压下去的。
唯独能够让她在这种时候安静下来的只有一个人。
只不过她从来不管她就是了。
戴萌见她走进来,便立刻坐起身,她不想在清醒的时候再麻烦别人了,尤其是吴哲晗,她这些年真的为自己做了太多事了,只不过是当年帮她找回高考准考证而已,同学朋友一场,于情于理都会帮忙的。
喝完水注射完针剂,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长年累月在易感期的时候被关进储藏室而产生的幽闭恐惧症不可避免地又加重了。
吴哲晗看着她这样,欲言又止,刚想开口就被戴萌虚弱的声音打断了。
“出去再说…扶我一下吧,实在没力气了。”
“你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沙发上的人蜷作一团,用毛毯紧紧裹着窄长的身躯,她觉得那个人比上个月自己见到的还要消瘦一些,“过不下去不能离婚吗?你这样总不是办法吧,莫寒撒气也得有个底线吧,都八年了她还想怎么样?”
吴哲晗说这些话是有道理的,这两个人从高中开始就在一起,一直到现在快要十年了吧,年少时的甜蜜都因为高考发生的那件事而化为泡影。
当时虽然她们两个考了一样的分数,可戴萌作为Alpha接受了另外的体检,检测出来她的身体机能非常优秀。
在高考加分项目里有「Alpha身体机能检测中的所有达标者均可获得加分」这一条规定。
所以最后两个人虽然还是去了同一所大学,但是戴萌因为有了加分,如愿以偿地进了自己填的法律专业,而莫寒只能选择被迫接受调剂,去了当时无人问津的人力资源管理学院。
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们的人生走到了岔路口。
其实这件事又怎么能怪戴萌呢,第二性征这件事,从分化开始就注定了一切,可莫寒偏偏就是把所有的气都撒在她身上,什么不平等的错,什么考试失利的错,统统一股脑全部扔给了戴萌。
吴哲晗记得那个时候她们两个分手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各自好像有过新的对象,不过最后她也不知道戴萌用了什么方法,还是把莫寒重新追回来了。
“我没事的…就这样吧……”声音过于嘶哑,喉咙口又干又痛,她困难地吞咽着口中好不容易分泌出来的唾液。
结婚戒指上的光已经破碎不堪了,她罕见地将它摘了下来,左手无名指上原本的戒指痕已经开始变淡了,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好像真的越来越瘦了,难怪好几次做事,戒指会直接从指根滑落,还以为是错觉。
“你…你太倔了,怎么就非莫寒不可吗?你是一家律所的老板诶,长得还好看,人又高又帅,什么样的你找不到?!”吴哲晗气不打一出来,她真是想给戴萌取个日本名字。
死心眼子。
就没见过她这么死心眼的,明明当初就是莫寒先喜欢她的,那个时候不还挑三拣四的,现在倒好,这是在上演什么要死要活的悲情戏码呢,怎么了水瓶座不是号称痛了就会自觉放手的星座么?怎么这个人就是痛死都不要放手呢?是在标榜自己的特立独行吗?
虽然身上很痛,但是戴萌还是眯着眼笑起来了,吴哲晗这个人还是有点可爱的,说话总这么好笑:“嗯,多谢吴医生夸奖。”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多说了一句,“下次别打杜冷丁了,你这个医生还敢做这种事。”
“我能有什么办法吗,”没好气地瞪她,“不打你是准备痛死对吗?”
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
气氛沉静了下来,空气中的柑橘气味又加重了,比起高中的时候苦多了,原来柑橘类水果还能越长越生涩,真是头一回遇见。
好像又要开始了。面前的人这么咕哝了一句,她想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到谁都看不见才好,这样她也不会招人烦了,尤其是那个人。
吴哲晗叹出今天的不知道第几口气,她给戴萌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的时候,闻见了毛毯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鼠尾草香,蒙着头的人正在哭,她很小声,生怕有人会骂她。
这种互相折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第二天下午,吴哲晗看了一眼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有些焦躁地不停看着表,莫寒明明答应她今天能回来的,怎么都这个点了还不见人。
说是开会,还不是要逃避那个人的易感期,也不知道是在哪个酒店随便开了房吧。
“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没关系…”戴萌烧得昏昏沉沉,布料在的摩擦都能激起皮肤上的酥痒,太难受了,“我想疯也动不了……”
这话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把一个易感期症状严重的人独自放在家里也不安心啊,但自己又要回去做专家会诊,平时旷工也就算了,这个她不得不去。
权衡利弊之下,她还是匆匆穿上外套,再三叮嘱沙发上的人不要乱跑,乖乖等那个Omega回来,这才关门走人。
莫寒一点都不想回家,一点都不。
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真的还有意义吗,她有的时候也会问自己,你还爱戴萌吗,她回答不上来,不过她想她应该是爱的,也正因为如此,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她不是恨她是Alpha,没人能决定分化成哪个第二性征,她是恨戴萌骗她,她恨死了,被自己深爱的人欺骗,那种极致的愤怒,那种灭顶的悲伤,她直到今天还是无法忘怀。
当年如果向她诚实地坦白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耍那些花招来骗自己,今天她们两个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后来分手之后还怀恨在心,在大学里见不了几次面都要处处和自己作对,答应和她复合结婚只能说是为了找个避风港吧,至于房子里的人到底是谁,她不怎么在乎。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反正都过去八年了,物是人非。
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只是那个人强撑着维持这段关系罢了,她早就累了想退出了。
爱不爱不重要,有限的人生里活得开心一点比较重要,虽然她不知道离了戴萌,她还能不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事或人。
打开家门,冰冷的空气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地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但家里没有柑橘味的气息也就说明那个人并不在家,不然易感期的Alpha肯定去哪儿都带着那股浓郁到不行的信息素味道。
外面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便是猛的劈下惊雷声,瓢泼大雨刹那间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滴滴答答的,打得她心烦不已,从包里找出手机打给了吴哲晗。
滴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莫寒把她劈头盖脸一顿骂,骂得电话那头的人都懵了,半天没接上话,然后她这才说正事,就问她把戴萌带哪里去了。
“什么啊,她不是在家么,我有专家会诊早就走了。”
听到吴哲晗这么说,她心口一窒,刚刚回来的路上好像也下雨了,冬季的阵雨总是这么不停歇,所以她很有可能会…跑出去,这太像她会做出来的事了。
莫寒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外面,这么大这么冷的雨,想找也是无处可寻,腿长在她身上,是她自己明知快下雨还要跑出去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想着,便放下手机,走回卧室,准备洗澡睡觉了。
只是房间里迟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空荡荡的房子里寂静无声,当再次发出声响时,她已经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然后着急地翻出平时整齐放在鞋柜里的雨伞,随随便便踩了一双运动鞋,都还没穿好就直接关了门坐电梯下楼。
易感期有多难受,她不可能会知道,但是看那个人的样子便能想得出了,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她还是拖着沉重的身体,把床整理好,衣服洗完烘干叠好,昨天出门急就随便摊在桌上的化妆品收好,还写了纸条告诉自己冰箱里有吃的,是吴哲晗带来的,加热一下可以对付一餐,下面又加了句「我去外面散个步」。
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出去大概也能猜到,但她没写出来,也不会让自己别担心,是潜意识里已经觉得不会为她担心了是么。
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就只能孤立无援地在雨中喊她的名字,希望她不要走的太远,或者还清醒着能够找一个地方避避雨,虽然自己一到下雨天小腹就会开始隐隐作痛,但还是坚持着想要找到那个人。
莫寒想自己好像明白戴萌被关在储藏室里的感受了。
不过她应该比现在的自己更加难受才对。
最后终于在小区后面的小公园里找到了那个人,她只穿着睡衣蹲在角落里,已经被雨淋到完全湿透了,衣服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单薄的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好像一碰就会轰然倒塌,再也站不起来似的。
在那一瞬间,莫寒心中的怒火猛然窜到了顶峰。
这个疯子!
她骂骂咧咧地跑过去,刚想数落她,就看到她手上拿着几根树枝,好像在搭些什么东西,仿佛一个呆头呆脑的幼儿园小朋友,同时嘴上正自顾自地嘟囔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莫寒凑过去,那个人完全没感觉到她的靠近,还在含糊不清地不停说话,她奋力地想要听清那些轻言细语。
这是…家……寒寒…会喜欢的吧?
复合之后,她们两个对于对方再也没有爱称了,永远都是直呼其名,可这一下好像把她突然拽回到了八年前。
那个人总会在自己家里楼下等自己一起去上学,每次都意气风发地靠在自行车上,看到自己急冲冲跑下来的样子就立刻直起身,笑眯眯地朝自己这样喊着。
寒寒!慢点!看路!不着急不会迟到的!
……
小朋友的过家家游戏远远没有结束。
这是我…这是寒寒……嘿嘿……
她没说下去了,但是土里分明还插着第三根木棍,比其他两根都短很多。
陪她发了会儿呆,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心,问她第三根是什么意思。
这个…那个人眼神空洞地看着那根小小的木棍,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
是…是…是……寒寒…不要的……宝宝……
雨停了。
可是莫寒却哭到停不下来了。
她扔掉雨伞一把抱住面前的人,小朋友其实早已坚持不住自己疲乏不堪的身体,整个人都无力地倒进了她怀里。
她永远记得这个人那天气急败坏的样子,而自己也是这么尖酸刻薄,完全没有考虑过她怎么想的,没人能改变自己的主意。
不知道怎么有的,生活中总是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意外,验出来两条杠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冷酷得可怕。
处理掉证据之后,立刻联系了别的医院,她肯定不能让吴哲晗知道,她谁都不想说,只想自己安静地将这件事解决。
这件对当时的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事。
她不认为她是在骗那个人,自己只能说是没有将实情告诉她,她问了,自己不也回答了么。
手术很快就结束了,她在这一方面从不拖泥带水,虽然建议是至少休息一周,可她不想耽误工作,骗那个人说自己出差三天,然后就回了家。
结果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回来就质问她。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来着…莫寒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个人悲愤交加地指责她是刽子手,连对自己的孩子都这么狠心。
然后她反唇相讥了一句,她从来不想和她有孩子,以前不想,以后也不会想。
其实说出口的那一秒就有点后悔了,但是小腹实在是太疼了,就没有心情管别的事了,只想休息,也忘了去看那个人是什么表情。
她当时听完会有多难过呢?
之后家里整整一周都飘散着鸡汤和各种中药材的复合味道,喝得她快吐了。
实在受不了那个人这种无聊的关怀就落荒而逃,这是自己一贯的作风,后来才看到她原本毫无瑕疵的手上有几个烫伤遗留下来的疤。
她们两个总是很默契,再也没有提起过这种事。
那个人看别的小孩子的眼神也总很冷漠,偶尔还会露出嫌恶的表情,所以她就理所应当地以为她和自己一样,不会在意那件事了,毕竟不喜欢小孩子。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她一直都很在意,在意自己瞒着她这件事,在意自己一声不吭就将她们的孩子丢弃,更在意自己在气头上说的那句话。
从那天开始她就变得越来越沉默,甚至接受了自己open relationship的提议,和别的Omega约会。
她扪心自问了一下,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吗?这怎么可能呢,又不是不爱她了,可这是自己提的,所以自己只能选择接受并且无视。
莫寒觉得自己有时候是挺讨厌的,做错了也不愿回头,宁愿一错再错,只为了那点可笑的自尊心。
她不想打电话给吴哲晗了,来了又是无止境的争吵,无非就是对她的指责和对戴萌的打抱不平,听倦了,还好路边有好心人,几个人合力帮她把发着高烧浑身瘫软的人抬回了家。
对那些好心人千谢万谢过后,她回到客厅,把空调温度调高,翻出柜子深处许久不用的电热毯。
这个还是当时她做完手术回家,发现这个电热毯就已经铺在床上自己睡的那一边了。
把湿透的衣服全部脱下来,用热毛巾擦拭好几遍滚烫的身体,再换上干净的睡衣,打开电热毯,最后用平时她喜欢的毛毯仔细地将她裹好。
忙完这一切才发觉小腹下胀痛不已,额头上也因此直冒冷汗,便想着去烧些热水但还没起身就被毯子下面伸出来的那只手怯生生地抓住了。
手心温热潮湿,浮着一层薄薄的汗,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依然不太清醒,那双漂亮的漆黑眸子此时被重重雾气覆盖着。
不过一副噘着嘴的样子委屈巴巴的,果然还是原来那个可爱的小朋友。
她只记得自己是她最爱的人。
“是…是不是下雨…下雨了啊……”“嗯,怎么了?”“寒寒…忘记和寒寒说了…还肚子疼吗……热水壶有热水…记得不,不要喝咖啡…”说完这些又想起什么似的,挣扎着就要起来,也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地伸着手,要拿什么东西似的。
“你要什么我帮你拿,你别动了。”“不是不是…”她只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买了…我买了那个……就是…”
好像是思绪卡了壳,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所以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小朋友忽然懊恼地哭起来。
从来没哄过易感期哭闹的人,她也不知道怎么哄她才好,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听她抽抽搭搭地说,“我买了…桂圆红枣茶……嗯想起来了,寒寒要…要泡那个,不要嫌烦……对你身体好,肚子痛…会好很多的……”
那个人神智根本就不清楚,却依然低着头,嘴里啰啰嗦嗦的,仔细地听了半天,居然都是在为她因为当时手术后没养好所以留下的那些后遗症而不断操心唠叨。
莫寒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忍得住了,心口那些难过自责的情绪已经处在爆发边缘,如果继续选择不宣泄出来的话,她想自己一定会发疯的。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倾身,用力抱住了那个人,双臂紧紧地箍着她的窄腰。
你怎么…怎么比上学的时候瘦了这么多啊…你怎么都不好好吃饭呢……你不乖…戴萌你怎么不乖呢……
是因为…是因为我之后从来没叫你一起去过食堂了对么…还是…还是……因为我们这八年几乎没有坐在一起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戴萌…戴萌你别说了好不好…睡觉好不好?听我的话睡觉好不好?我知道你最乖了…所以…我们睡觉吧…我们…我们一起睡…好不好?嗯?好不好……”
掰着她的手,让她也环着自己,湿润的亲吻轻轻落在她的耳际,柔声细语地哄着她。
“嗯…嗯?”被抱着的人歪着头看上去十分困惑,突然吸了吸鼻子,即使闭着眼睛,也要努力地凑到修长的脖颈处嗅着,她正本能地在寻找一个自己最依赖的安心味道,“寒寒…嗯?这…这是寒寒的…寒寒的味道…好香好喜欢……”
“嗯…是我……”别说婚后了,过去八年里,她们好像鲜有如此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早已盛心口满的饱涨酸涩终于漾了出来,她实在没办法再去忍耐那颗被自己压抑太久的本心了。
总算可以放松全身心去拥抱怀里的人,她也感到了无穷无尽的疲惫,现在的她累得无法思考,只想遵从自我,低下头去亲吻那柔软的眉梢、水润的眼睫、小巧的鼻尖,还有……
还有因为生病不适而发白的嘴唇。
“怎么办啊…我怎么…我怎么都已经忘了呢…戴萌…戴萌我…我上次…亲你是什么时候啊…是什么时候啊……我怎么会……我…呜…戴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对不起……”
尽量将呜咽啜泣声往喉咙里吞回去,她不想让怀中的人听见这些实则无用的道歉,她一定会自责的。
还好小朋友只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蹭蹭她,压根不怎么明白她摇摆不定的悲伤情绪,也就更不会在意了。
嘴上轻轻哼唧两声,蹙着的眉头结起一个小小的疙瘩,依然继续凑在她的颈窝里不肯出来,好像很钟意被这样抱着的感觉。
身上好痛好难受,但是这个怀抱好暖好舒服,像一阵清新的春风温柔地安抚着自己躁动不安的心。
“喜欢这样吗?”“嗯嗯,”飞快点头答应,唯恐自己应慢了,这个怀抱就不见了,“这…嗯是…是寒寒…的味道…呀……喜欢…嗯嗯很喜欢的…好喜欢……”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脸上了,啪嗒啪嗒,她伸手摸了摸,指尖湿湿的,是…是下雨了吗?嗯?刚刚…刚刚寒寒是说下雨了对吧?
小朋友突然就挣脱了自己的臂弯,从自己的怀里钻了出来,神情特别严肃地捏住暖烘烘的毛毯两角,然后看上去非常吃力地将那一边拉了起来,拼命想要用毯子把她们两个一起罩住的样子。
莫寒被她莫名其妙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不过虽然自己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也就依着她的意思,乖乖地躲了进去。
见自己终于被遮在了毛毯之下,小朋友傻傻地咧开嘴,再次笑起来,天真无邪的高兴样子看得她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下雨…了……寒寒不能…不能淋湿的呀…会感冒生病的…嗯嗯…肚子也会痛痛…以前,以前…总是会给寒寒悄悄揉揉…就…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如果能稍微好一点…就好了…都…都怪我不好…害得寒寒肚子痛……”
小朋友说话颠三倒四的模样笨笨的,蠢蠢的,可从每一个音节里流淌出来的感情却全都是她对自己满满的爱意。
原来自己每每在睡梦中感受到的那些极尽温柔的体贴不是自己的错觉,一直以来小朋友都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对她小心翼翼地示好,生怕被她发现了之后会将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拒之门外。
为什么要偷偷对自己这么好呢?为什么自己就是醒不过来呢?为什么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埋怨憎恨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呢?为什么因此从不愿多看她一眼呢?
可小朋友却依旧像当年那样傻傻的,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她,毫无怨言地真诚付出那些宝贵的爱意。
笨蛋……太笨了…真的太笨了……笨死了你……
戴萌醒来的时候,头已经不痛了,只是浑身还有些酸软。
看样子是捱过易感期了,随后她勉强撑起身体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沙发上。
每当易感期走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也随之一起走了,像是喝醉酒断了片似的,她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来,屏幕上显示她有新消息。
是谁帮她充了电?吴哲晗么?还是……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里的确燃起了一丝强烈的欣喜,但又悄悄自行浇灭,只能自嘲地勾着嘴角,检查着自己这几天耽误的消息。
别乱想,不可能的,她这两天有没有回来都不知道,早就指着自己骂过了,说非常讨厌这种柑橘味,尤其是变得越来越苦之后。
所以哪里轮得到她能够得到奢望那个人会回来照顾自己的机会呢,没机会的,她们的缘分早就已经断了。
回完消息,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身趿拉着拖鞋往洗手间走,一边潦草地给自己扎了个马尾,一边准备洗漱换衣服,该去上班了,都休息这么久了。
但她完全没注意到桌上放着的保温水壶,还有旁边叠得方正的字条。
「你也…要记得喝点热水」
刷牙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立刻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打了个电话。
“喂,嗯,还行,我还是决定去做那个手术了。”
戴萌有的时候也是真不爱和吴哲晗待一块儿,这家伙要啰嗦的事也太多了,真不懂许佳琪是怎么忍下来的。
自己已经是第八百遍听她唠叨这手术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伤身体,成功率不高等等,她无奈地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而那位吴医生视而不见,反倒提高训斥的分贝。
“吴哲晗。”“我都和你说了…”
“吴哲晗。”“易感期没事的……”
“吴哲晗……”“你就离婚不行…”
“求你了。”
她向后仰着头,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气息都因此变得微弱了一些,“别说了,行么?”
“好,我不说,换你说,我就问你,到底当时为什么分手,都过去八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该和解了吧?!”
嗯…或许吧……戴萌当然记得是为什么,她怎么可能忘了呢,这冗长的八年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
是我答应莫寒不要通过检测的,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分数肯定上不了法律系,那个时候天秤的左边是家长,右边是恋人,我能怎么办?
她当然是有私心,难道我就没有吗?结果她没考好,我又加到了分,差距一下就拉开了。那天查完分数,她连分手电话都没有一个,直接是用的短信。
你觉得我可能说什么挽留她的话么?我怎么可能有那个脸去请求她的原谅呢?所以就这样,为期两年的恋爱随着高中时代的结束,也居然以这种方式画下了一个可笑的句号。
到了大学的时候总想着是不是该把她追回来,只不过学生会有个男生也喜欢她。
那时候我也在学生会里,当时公投竞选会长,谁能知道人心有这么险恶呢,对吧,也怪我幼稚吧,忘了很多人都是不想公平竞争,只想着走捷径的。
那个男生就利用关系改了我的票,结局没什么好说的,你也能猜到。
其实我就是很难过,她为什么真的会怀疑我呢?我怎么可能会不投票给她呢?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不喜欢她了……我难道三年的高中同学情谊也不顾及了么?
还有很多林林总总阴差阳错的误会结合起来,可以说…我们就彻底恩断义绝了。
解释?啊…算了,在她眼里高考那件事之后我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差不多分开了将近三年,大三找实习的时候碰巧到了同一家公司,其实也不是什么碰巧,我的确是故意的,唉…我只不过想多看看她罢了。
她当然不肯搭理我,我也没这么喜欢自讨没趣,就是暗地里多帮帮她,总归帮一点是一点吧。
有什么错误帮她担了,有什么累活帮她揽了,本来就没想着求什么回报,反正她能少受罪就行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高中的时候不是总感冒么。
谁又知道大三快结束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她问我是不是想和她复合,我当然说是,我怎么可能还敢骗她啊,结果她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们就复合了,我到现在都没想通她为什么会问我。
我当时就知道突然复合这么好的事从天而降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兆头,果然…哈哈,最后变成了现在,怪得了谁呢?
毕业之后,我去了律所,她去了外企,按部就班地当着陌生的恋人。
我没做两年爸妈支持我跳出来自己做,他们可以先投资我,那我就听他们的意思出来自己开了家律所。
她做她的外企高管,我做我的律所老板,也没什么不好的,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同一张床,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拥抱对方。
婚也结的很平淡吧,就是有一天我问她想不想结婚,她说想,就去领证了,很简单的一件事,就像她问我是不是想复合一样。
民政局进去出来花了两个小时,领完证之后我送她去上班了,然后我就回家了。
对了,那天还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呢,而且还是领证第一天,但我又不好说请她吃饭什么的,多尴尬,想了半天还是选择买了生日礼物给她。
不过她大概没拆,也可能扔了吧,毕竟iPad pro这种东西,她自己也能给自己买,是不是。
有一次…我还记得有一次她应酬喝醉了……
说到这个戴萌突然笑了起来,眼底带着细碎的温柔星光,吴哲晗听着那人诉说这些自己从未知晓的事,眉间堆积起的忧愁却越来越多。
她真的很可爱…和以前一样可爱,不对,是比以前还要可爱,傻傻的,脸红红的,噘着嘴和我撒娇,抱着我就要亲我,还软声喊我老公,我真的…这么多年了…我就听见过那一次……
我其实也很犹豫,可是她哭着让我抱抱她,我…我怎么可能忍得住呢…现在想想就好后悔,我为什么这么上头,什么措施都没做,不敢告诉她就也没让她吃药。
事后想起来也晚了,只能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都怪我不好,怎么能有那种侥幸心理,后来…后来她……
其实我生气不是因为别的,我就是觉得她太狠心了,真的太狠心了,就算这么讨厌我,但那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吗?说话冷淡得仿佛是别人的事,说不想和我有孩子…好吧,其实我能明白她的想法,我也能理解,我也不想解释,以前的事很多也死无对证了。
我不是要责怪她这些,因为她会做这个手术…责任在我,我只是气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做手术就不能告诉我吗?哪怕是进去之前发个消息给我也好呢,那至少等到手术室出来后我还能帮她擦汗喂水吧,不痛吗?为什么要逞强呢?
可她什么也没说,她统统都不要,我真的很难过…身体是自己的啊,不要因为和我置气就对自己也不好行不行啊,然而就算我心疼死了也勉强不了她,结果之后就很容易肚子痛,买了很多补品给她也不吃,真的…她真的太犟了,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就这么生我的气么?就算我们只是室友,也,也可以开口求助吧……
严重的时候睡觉都会痛得满头是汗,还醒不过来,我就整夜坐在那里帮她揉揉肚子擦擦汗,抱抱她哄哄她,有的时候忍不住会亲她一口…真的吴哲晗…不是我肉麻,她搂着我哼唧的时候,太可爱了…唉,直到她真的睡着才会放心点。
我的确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主要是又吵又烦又不听话的见太多了,工作上也经常接到各种关于未成年人的诉讼,但是…那是和她的孩子啊,我怎么可能不想要呢,每天做梦都在想了,我甚至也在盼望那一次…她真的可以怀上……这样…这样我们之间就可以…是不是就可以……唉,最后只能说是我痴心妄想了吧。
她之前问我要不要open relationship,额,简单来说就是我也可以去找别的Omega约会交往,她不干涉,同样她也可以,不过她说她不会,我也相信,她唯一的伴侣应该是工作吧哈哈。
听到这个提议我就斩钉截铁拒绝她了,这也太荒谬了,她怎么想得出来呢?我明明都已经把整颗心都给她了,我只想和她在一起。
但是自从那次之后我就同意了这个提议,为什么呢?因为…我想她可能是想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吧,那我就帮她吧,反正也没什么关系,既然是她希望的,如果把我往外推能让她高兴点的话,那也行,我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不过我是不可能真的和别人谈情说爱,所以就让同事蹭两下我的外套,装个样子有点味道就行了,她也不会多问什么,她好像提都没提过这件事,果然是不在意这些了…难怪不想和我生……那我也不可能让别人给我生啊…真的是……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不离婚,说实话问得挺搞笑,我只爱她一个人我为什么要离啊,这么些年我真的对别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着她一个人,即使我们现在这样,我也只爱她,不是什么痴情不痴情,我心里认定是她了,就是这样。
不过要是她提离婚的话,那就离了吧,我都听她的,也不想让她过得不好不开心,而且现在我们这样也不会好的,所以可能早晚她都会和我提的,时间问题罢了。
我知道她恨死我了,她报复我没关系,我只想她别伤害自己了,如果,当然我知道不会再有如果,可是我还是想说如果能回到那天晚上的话,我一定不会头脑发热和她上床,一定不会,她也不用吃这么多苦了,肚子也不会疼了…
我真的后悔死了……但是后悔有什么用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真的…太恨我自己了,犯什么混呢,都忍这么久了,多忍一次又怎么样呢。
易感期是二十四岁发作的,就在结婚之后,我还以为我不会有呢,她肯定更恨我了,不然也不会每次都把你叫来然后自己躲得远远的。
她很不喜欢这个味道,她说苦得要死闻着很想吐,唉,也都怪我,只能恨自己没用吧,那既然可以消除易感期的话,那就做这个手术吧,反正挺快的,也不会被她发现,不是挺好的么。
没有易感期的话,她就不用躲出去了,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身体不好少乱跑,特别是下雨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喝点热的,还是又不听话喝咖啡了,她总不听我劝,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管她,你说是不是?
除去工作时间,戴萌感觉自己好像很久都没说这么多话了,平时一天和莫寒能说的话不超过十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说这些往事的时候,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特别平静,也就是说到那天的温存开心了些,仅此而已。
很难想象一件对于伴侣来说本应该是很普通的事居然能够让她这样开心起来。
吴哲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叫号器就已经叫到了身边人的名字,眼看那人站起身就要进手术室了,她急得一跺脚朝她喊这个做了精子活性会大大降低的,也就意味着……
这重要吗?戴萌平静淡然地打断了她的话,默默望向吴哲晗,眼中痛彻心扉的悲伤却是什么东西都掩盖不了的。
我说过了,她从始至终都不想要和我要一个孩子,她要是不想,那你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明白了?别再试图说服我了…求求你吴哲晗,那样只会让我更难受。
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莫寒居然已经回来了,她正站在餐桌边上倒水,听到门口有响声就探头张望了一眼。
都和那个人四目相对了,看来注定是躲不开了,戴萌便只能尴尬地朝她点点头,换了鞋子,拎着手里的东西朝她走过去。
“什么东西?”“啊…就,就是,”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那个人会主动开口真是千年难遇,“客户送的,姜糖和一些姜味的零食吧,放在事务所里也没人吃,想着你…你爱吃,我,我那个…我就带回来了。”
那个人久久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袋子的底部。
“额,是不是换口味不喜欢了?那我…”“没事,你放着吧。”
撂下这么一句话就回了她自己的工作间,戴萌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头看着那堆自己特意去进口超市买回来的东西,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又做错事了,最近都没留意她在吃什么零食,还以为她和高中一样呢…自己也不动脑子想想,八年了,哪里还和以前一样啊,要是和以前一样,那倒好了……
她摇摇头,转身拉开食品柜的抽屉准备把袋子里的东西归置好,才发现桂圆红枣茶的包装被拆开了。
那个人喝了?是不是喝了?虽然对此感到很惊喜,但也不敢问,戴萌忐忑不安了半天,想着反正喝了就好,肚子应该会稍微舒服一点吧。
一月比起十二月更冷了,湿寒的空气钻入鼻腔使人的呼吸道都要被冻上了似的。
不过身体上的冷怎么可能抵得过心里的冷呢。
相安无事了一个月,戴萌坦然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茶几上的一份离婚协议书,上面已经签了一个名字,就差她的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难过,毕竟这么些年她们两个连貌合神离里的貌合都没有过,或许直接用形同陌路来形容这段婚姻比较合适吧。她这么想着微微深吸一口气,淡定从容地拿起了钢笔。
终于找到喜欢的人了?她这么问她,意料之内没有回答。
其他没什么。写下自己的姓,对方还是没说话。
别再被骗就行。签完了字,她把再字的发音咬得很重,好像在提醒她什么,抬头波澜不惊地望着对面的人。
你就不看一眼条件吗?不用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留给你,我净身出户也没问题。
说着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她不太放心,那个人不像是会在离婚协议里谈条件的人,还是自己来定比较好,不然她要是什么都不要的话,那可不行。
算了,明天我让我那里的人再按照你这个给你拟一份吧,到时候这个房子过户给你,民政局领完证我搬出去就行了。
我不要。也是意料之内的快速拒绝。
听话,莫寒。她的眼眸仿佛是一对漂亮高贵的黑曜石,看着面前人的时候永远都带着无尽温柔的光芒。本来装修的时候就都按照你的喜好来的,用惯了的还是会比新的顺手很多。
说完才发现自己这话说得太过于暧昧了,生怕引起歧义,便又补充了句。我只是说房子和一些别的…啊哈哈。
戴萌觉得自己的单口相声还是太蹩脚了,对面的人眼眶红红的好像都快哭了,不对她不会因为这种事哭,那应该是被自己气的吧。
她想自己还是识趣点闭嘴比较好,别再惹那人生气了,免得一会儿又气得肚子疼就不好了,所以立刻站起身准备回卧室了。
啊对了,明天…明天是你的生日,额虽然有点唐突吧,也是,额,我们在一起十周年,也是结婚三周年纪念日。这么一看…好像是个挺神圣的日子,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送你什么的,要是离婚条件上你实在觉得写上房子给你太伤你自尊的话,那这个就当礼物送你吧。
说着拍了拍手边的墙壁。
挺好的不是么,怎么说也是…我喜欢你的十周年呢。
那个人可能又去加班了吧,戴萌听到了大门关上的声音,不禁就垂下眼帘对着手边的盒子发呆。
那是一个精致的戒指盒,红丝绒材质泛着高级绸缎般的优雅光泽。
拿起打开之后是一对新的结婚戒指。
其实她没别的意思,也不敢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自己手上这个实在太容易掉了,想换一个新的所以才去重新量了手寸。
那婚戒是两个人一起戴的,又不能只换她一个人的,要换就都得换,便定做了一对。
还好现在也不用送了,不然她还在想明天要怎么说才能让那个人觉得自己不是另有所图。
自顾自地取出那枚戒指,慢慢戴进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正正好好卡住,她满意地点点头。
选的时候也算是花了点心思,在各种杂志上看了半天,又问了一堆人的意见,就想买个与众不同些的款,结果没能送出去,有点可惜了。
不过玫瑰金应该挺适合她的吧,她的手生得特别白嫩,手指也是修长纤细,握在手心里时总觉着柔若无骨似的,那样漂亮的手配上这枚戒指肯定特别好看吧。
之前那枚是铂金的,但是上面镶嵌的钻没有这个好,设计也比较简单,所以价格是差不多的,可她还是觉得铂金对于那个人来说太素了,毕竟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总这么死气沉沉不太好。
盯着两枚戒指神游天外了一会儿,这才将它们小心装好,心里想着到时候另外那枚就串在项链里,挂在自己脖子上吧,就当做她还在自己身边好了。
第二天清晨,戴萌是被自己滚烫的体温热醒的,睁开眼还愣是回想了半天现在到底什么季节,意识到早已入冬时才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满屋子的柑橘味苦得令人作呕,她迅速打开壁挂式的换气机,起身时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走了抽屉里的戒指盒,尽可能快又不出声音地逃离了卧室。
“吴哲晗,他妈的没用!”“什么…什么啊?你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无缘无故骂我??”
戴萌努力平复着焦躁不安的情绪,但是身体已经开始出现明显的异样情况了,这真的太烦了,要不干脆死掉算了吧,也没什么好活的,那个人都要和自己离婚了,自己的死活还重要么。
“我是说,我,又进易感期了。”“啊…啊?!”医生本来还困得睁不开眼睛,这一声尖叫把旁边的许佳琪都给惊醒了,生气地踹了她一脚,她连忙躲阳台上,“不是…我就和你说了可能失败的,那…那现在怎么办啊?”
“不知道,我刚打完药把自己关起来了,”指尖摩挲着手里的戒指盒,她无力地靠在储藏室的墙壁上,从门缝中露进来了一点点光斑驳地落在地上,顺着光线看过去,她发现自己脚边的相框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听天由命算了,她要是打电话给你,就别来了,还是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吧,今天是我和她…结婚三周年呢…哈哈……”
莫寒醒过来的时候习惯性地揉揉眼睛,皱着眉头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想要去抱身边的人,才发现身边居然空空如也。
难道那个人这么早就去律所了么?想到这件事,她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离婚,那只不过就是她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只是想惩罚一下那个八年都假装不理自己的家伙罢了。
可谁知道她竟然会看都不看就直接签字了,律师怎么可以不看看条款呢?要是肯多看那些瞎写的条款一眼该多好啊,一定会发现那些东西是她胡编乱造的啊。
其中就有一条是「双方离婚后莫寒归戴萌所有」。
这还不明显吗?自己本来就不是认真的,她为什么要签?所以她是真心想和自己离婚?
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里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沮丧地甩了甩脑袋,准备去餐厅喝点水让自己勉强清醒一些。
路过储藏室的时候,一股极其浓郁的柑橘味却突然飘入了自己的鼻腔内,怎么比上次还要苦一点啊?连喉咙都跟着一起发涩。
震惊之余还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伸手去开储藏室的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已经不可能不管不顾那个人了。
结果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住了。
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莫寒在外面喊里面人的名字,而不是里面人喊她的名字求她放自己出去。
可不管她怎么喊她,里面愣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挥散不去的信息素味道在告诉她,戴萌一定在储藏室里。
明明平时都会说难受的不是么?平时都会捶门哭着说自己错了放自己出去一定会乖乖的不是么?为什么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呢?为什么不闹了呢?
我没有生气啊,戴萌你出来好不好啊?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得选择打电话给吴哲晗。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付我工资?”一个早上连着接到这样两通电话,吴哲晗感觉自己能够压下自己的怒火好好说话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换了谁谁不暴跳如雷,“您又有何贵干啊?要是打电话来叫我去你家,我可不去啊。”
“为…为什么?”“有什么为什么啊,那家伙不让我来,说你们结婚三周年她只想和你待着,真是奇怪,不是做了手术了么,以为还能太平点呢,结果还是老样子。”
“什么…手术?她去做手术了么?”
手术?!什么手术?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啊莫寒你不知道?”完了完了,自己好像又说漏嘴了,医生绝望地抹了一把脸,不过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我以为她告诉你了,当然是消除易感期的手术啊,你不是很烦她那样么,她说做了你就不会烦了,不过我都说了那会让精子活性降低,这家伙也不肯听,真无语死了……”
“什么……什么活性……?”“额…这…你不是也不想和她生孩子么,当初…不还……算了,反正她说这不重要,”吴哲晗实在是懒得和她扯这些有的没的,“问你啊,她最近有受什么刺激么?”
“刺激……那…离…离婚…算么?”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说话,随后莫寒听见她轻轻叹了一声。
“是你和她提的吧。”这不是一个询问的口气,而是向自己再次确认的意思。
“你怎么会知道?”“她说过,除非你提,你提她就签字,不然她不会离的,她那时候说…只要你别不开心,你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你…额,算了这些以后再说吧,”医生无奈地扶着额头,她感觉自己就快变成民政局的调解员阿姨了,“我估计就是刺激到了吧,解释起来挺复杂的,就是让她身体里一个东西失效,失效了就不会有易感期了,但问题是现在又被激活了,没失效,它不能摘除,只能让它失效,明白了?”
“那我还有个问题。”“你问吧。”“没失效的话,精子活性不会降低了对吧。”
“额,理论上来说是的,”今天无语了好多次的医生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手机,“你居然在意的是这个,真是搞不懂你。”
挂断电话之后,莫寒了回到储藏室门口,对着门里的人轻声说着话,柔柔地唤她,希望她能听见自己的真心。
戴萌,你在里面吧?开开门好不好?出来好不好?我不和你离婚,真的,我们不离婚,以后我每天都回家陪你,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反正…反正就是一起做很多事,还,还要一起生一个宝宝好不好?你…你想…想的吧?
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把门开一开,你易感期有幽闭恐惧的,在里面待着肯定很难受,别这样好不好?
戴萌…戴萌…是我错了,我不该故意不理你的,都怪我,是我太犟了,你出来好不好?戴萌,戴萌…以后你易感期我都不躲着你了好不好?
我不要离婚,我本来就不想离的,我没想到你会看都不看就签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就是不离…我不离……你也不要去重新拟什么离婚协议书,我不会签的……你…
把想说的都快说完了,里面的人依旧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后面的每句话便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戴萌…戴萌别生我气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叫你去和别人约会的,我不想的,其实我很吃醋的,我只想你和我在一起,只准你看着我。
说不想和你生都是气话,我怎么可能不想呢…我以为你…你不想……所以才…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姜糖我吃了,其实是你买的吧,拿回来那天我就看见收银条了,傻瓜…那些桂圆红枣茶我也天天泡了,也很听你的话没再喝咖啡了,已经好很多了,很少肚子痛了,真的,戴萌…我会乖的,会听你话的,我再也不逞强了,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戴萌…戴萌你就你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你出来让我好好抱抱你好不好?我…我这几年都没怎么抱过你……我想你了……
就在此时,门锁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莫寒也顾不得擦眼泪,急忙把门拉开,看到储藏室里的人正耷拉着脑袋,像是做错事的小朋友在垂头丧气地罚站。
对不起…我本来想忍着的,因为你说你不喜欢柑橘味,我想…我就想忍过去再说……但是我听见你哭了…对不起……
没有…我没有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我喜欢的……我真的很喜欢的……
她抓着那个人的手,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让她可以靠在自己肩膀上,随后像上次淋雨之后那样断断续续地亲吻着她。
也不知道过去八年自己在坚持什么东西,自己无聊的自尊心?还是践踏她那个人的快感?但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想试图去弄懂了。
从此时此刻开始,她决定了,要把这错过的八年里应该给她的爱全部补给那个人,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把这缺口补上,因为实在伤她伤得太深了,真的好怕不能愈合。
莫寒很后悔,回想之前的日子,她觉得自己对戴萌真的太过分了,如果不肯原谅她的话,那她该怎么办才好啊。
相片…和寒寒的……
怀里的人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居然是高中时的合影,相框上的灰被擦尽,可十年前的样子早就模糊不清了。
人生到底能有几个十年被浪费呢,那个人从来都不愿开口说清自己的心意,只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地扛下一切。
可她从未想过,难过的伤心的都被她拿走了,剩下的愉快的开心的莫寒却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一人独享。
她们是真正的伴侣,所有的酸甜苦辣,阴晴圆缺,喜怒哀乐,都应该与爱人共享才对。
啊对了!
小朋友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她把相框揣进自己兜里,觉得自己的手上灰有点多,就皱着眉头随便在睡衣上蹭了蹭,可打开那个戒指盒的时候动作却无比虔诚。
里面装着的两枚结婚对戒好漂亮。
这个…这个我挑了很久……也…也问了别人……就是不知道寒寒会不会喜欢……今天…今天是寒寒生日…我的寒寒又长大一岁啦…
原来那枚戒指被她自己取了下来,小朋友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
新戒指滑到了无名指根部,那个可爱的人牵着她的手欣赏了半天,看上去很满意的样子。
真好看,寒寒戴这个真好看。说着就低头去吻她的戒指,声音越来越轻。虽然…要离婚了,但是寒寒能不能把它收好呢…啊!我!我不是说要戴!就是…就是觉得很适合寒寒…真的好好看……但是…你…你不喜欢的话……
莫寒觉得自己的心随着面前人可怜兮兮的祈求碎成一片一片的了,什么时候买了新戒指,又是一件她不知道的事,小朋友也学聪明了,是瞒不是骗,只能说没告诉她,不能说是骗她了。
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明明就是喜欢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心甘情愿地下半生给你了……而且谁说要离婚了,反正,反正最后那个字不是我签的,不做数,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你不要想了。
强词夺理一番之后,她取下另一枚对戒,给面前的人戴上之后,牵着她的手,踮脚轻轻吻上她。
我老公戴这个也好看,我老公最好看,所以我要把你看好了,不准你被别人骗走。
戴萌醒来之后差点被当下的情形吓死了。
她不仅和莫寒两个人什么都没穿躺在一张床上,她们两个居然还搂在一起睡觉。
当时她真的以为自己灵魂快要出窍了,如果让身边那个人看见这些还不得把她千刀万剐?问题是昨天易感期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妈的她怎么又断片了。
下意识想找手机打电话给吴哲晗,她下一步就是考虑说服那个人放弃医生这个有时很容易吃力不讨好的职业,来当自己的秘书或者助理。
说实话,吴哲晗还是挺好用的。
然而自己乱动的幅度过大,不小心把身边的人弄醒了,她僵硬着身体,战战兢兢地瞥着那个正在蹙眉揉眼的人,每天醒来第一件动作必定是这个,高中开始就这样。
戴萌感觉自己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临死之前她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昨天到底有没有…做保护措施……
她不想再让莫寒吃药,特别是事后药,对身体伤害更大,那个人本来身体就够不好的了,再折这样腾下去,会更加不好的。
接着她便看到那个人噘着嘴黏黏糊糊地贴了过来,应该是还没睡醒,不然怎么会做出和自己这么亲密的动作,两个人的左手因此不小心交叠在了一起。
……等等,戒指什么时候换的?完了昨天自己到底说什么了?
然而不管自己怎么回想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戴萌焦灼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哭着闹着不要离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肯定更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吧。
大脑正飞速运转着解决方案,却被身边人一句软软糯糯的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吓得全部停止工作。
……
这下戴萌明白了,自己现在肯定是还在梦里呢,毕竟在过去八年里自己做这种梦的次数已经是数不胜数了。
她熟练地抬起右手,重重掐了自己的大腿,毫不给自己留情面,因此龇牙咧嘴地看着那一片乌青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对自己下手够狠。
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对一个人下手不狠,况且她从来不舍得对她下什么手,她只会哄着她宠着她。
“干嘛不理我?”问这话的人还撒娇般地晃了晃自己的手。
……莫寒是不是被盗号了?灵魂被替换了吧?怎么今天不管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做出来的事都这么不像她?平时受虐惯了的人突然被这样温柔对待,实在是无法很好地适应。
“不是…我…昨天……我不是故意的,易感期我很容易断片,那个我们,虽然,就是…做保护措施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但是旁边的人就是咯咯笑出声来了,看着那弯弯的月牙眼又让她不禁呆愣了好久。
好可爱…真想一辈子都看她这个样子笑才好呢……
“什么啊,当然没有,”躺着的人坐了起来,身材还是这么性感,前凸后翘的模样看得戴萌耳根微微发烫,随后她发现那个人柔滑雪白的肌肤上都是吻痕和牙印,有些地方还泛着渗人的青紫色,“你看到这些之后觉得我来得及吗?”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低头静静思索了半天,那个人没说话,好像也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可不可以不吃药?我会想办法…
嗯…先不论你想什么办法吧,我为什么要吃药啊?
额…虽然但是很大一部分可能精子活性还是挺高的,我去测过……额…等会儿这不是重点其实我的意思是说……你…如果……又…就是又有了……
那也无所谓啊,你说的这些事难道不好吗?那个人唇角勾起的笑有那么一丝嘲笑的味道,好像是在笑她的语无伦次,但同时又很开心,凑近她之后双臂环上了她的肩膀,闭上眼睛浅浅地吻着她。
鼠尾草的味道依旧很香,柑橘味突然没这么苦涩了。
那我们就生一个宝宝,如果你喜欢的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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