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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类研究｜中华凤头燕鸥已受杂交胁迫

来源：萌宠菠菠乐园时间：2024-11-02 10:56

一个物种与另一物种之间存在生殖隔离，是物种存在的基础。这么说有点拗口，简单说就是，猪之所以是猪，狗之所以是狗，人之所以成人，都是因为它们相互之间不能杂交。然而，凡事总有例外。有些物种之间偏偏就杂交了，比如，马和驴杂交，产生了骡，狮和虎杂交，有了彪，又称狮虎兽。值得庆幸的是，骡和彪终究不能再生育，杂交的麻烦到此为止，马和驴，狮和虎的存在都可以无忧。否则，一代一代这样乱交下去，大量似驴非驴似马非马的骡子，以及似虎非虎似狮非狮的彪，终会将马和驴、狮和虎的界线淹没。这对于马、驴、狮和虎来说都是一件灾难性的事情。骡和彪的例子多少有人为的成分，那么自然界中是否存在可育的杂交？确实有，而且不是个例。此处暂且不表。

且说2000年夏天，消失了63年之久的中华凤头燕鸥被重新发现，这当然是一件引起围观的新闻。由于数量稀少，踪迹神秘，人称“神话之鸟”。随着调查研究的深入，中华凤头燕鸥神秘的面纱被逐渐揭开。其中最令人称奇的是，中华凤头燕鸥似乎总是混迹在大凤头燕鸥群中繁殖，个中缘由至今仍费思量。只是围绕这件事情，终于不免流言蜚语。“两者可能是同一物种吧？”“一起繁殖？应该有杂交。”“杂交？到底是谁主动呢？”这样的窃窃私语反映了多数人对这件事的态度。

中华凤头燕鸥和大凤头燕鸥/陈水华摄

中华凤头燕鸥混迹于大凤头燕鸥群中繁殖

/陈水华摄

果然，“证据”马上被一个摄影爱好者找到了。你看，中华凤头燕鸥和大凤头燕鸥站在一起，边上还有一只小燕鸥。

疑似一家三口？

欣喜若狂之余，这个重大的发现被撰写成了论文，投寄到了学术期刊。结果被无情拒稿了。学术当然不能这么搞。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怎么解释这张照片？

疑似一家几口？/陈水华摄

还有这张照片？

瞧这一家子/图片来自网络

流言并不总是空穴来风。越轨行为很快就被记录在案了。形形色色可疑的面目也被逐渐发现，其外表构成了一个从大凤头燕鸥到中华凤头燕鸥连续的谱系。证据似乎很明显了，然而终究不能坐实。比如说，你不能看见张寡妇和王二麻子眉来眼去勾肩搭背就指控他们勾搭成双了。你也不能因为张寡妇的儿子脸上有麻子，就一定说是王二麻子种的果。你还需要铁证。那么，什么才是铁证呢？

大凤头燕鸥和中华凤头燕鸥之间疑似交配行为

/陈林、蔡卫和摄，引自《Chinese Birds》和《野生动物学报》

大凤头燕鸥和中华凤头燕鸥疑似杂交后代，它们表现了两者的中间特征，如较浅的嘴尖、偏灰的飞羽、裸露的额头等/陈林、蔡卫和、王建华、洪崇航摄，部分引自《Chinese Birds》

从2016年开始，浙江自然博物馆鸟类研究团队在长期野外调查的基础上，联合中山大学和中科院动物研究所，开展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中华凤头燕鸥保护遗传学研究，旨在从分子生物学角度揭示极度濒危物种中华凤头燕鸥的生存威胁。终于在分子水平上找到了中华凤头燕鸥和大凤头燕鸥杂交的证据。这一研究成果近日在国际鸟类学期刊《Ibis》发表。证据显示，雄性中华凤头燕鸥和雌性大凤头燕鸥存在杂交，雌性中华凤头燕鸥和雄性大凤头燕鸥也存在杂交。更令人担忧的是，其中一个样品可能来自大凤头燕鸥与杂交后代的回交。也就是说，它们之间的杂交后代有可能是可育的。这样杂交融合的结果，对于数量众多的大凤头燕鸥可能没什么，但对于总数还不足100只的中华凤头燕鸥来说，则有可能是灭顶之灾。随着杂交的延续，中华凤头燕鸥嘴尖的黑色将被逐渐抹去，洁白的羽毛终将被灰色淹没。

研究结果还揭示了中华凤头燕鸥和大凤头燕鸥的分类地位。大约在370万年前，凤头燕鸥家族从燕鸥家族中分离出来，逐渐分化出大凤头燕鸥、小凤头燕鸥、橙嘴凤头燕鸥、黄嘴凤头燕鸥、丽色凤头燕鸥和中华凤头燕鸥六个成员。其中中华凤头燕鸥和大凤头燕鸥关系最近，两者分化的时间不足一百万年。证据显示，两者毫无疑问属于两个物种。

根据Hubbs的“绝望假说”（Desperation hypothesis），由于繁殖伴侣的缺乏，杂交最有可能在珍稀物种和近缘种身上发生。中华凤头燕鸥目前已知的威胁，包括人为捡蛋、干扰、台风、海洋污染、过度捕捞、蛇害、鼠害和猛禽等，已经是四面楚歌了。如果再加上杂交胁迫，不止是屋漏逢雨，雪上加霜，确实很令人绝望啊。所幸，根据我们的野外观察，两者杂交的比例并不高，大概不足百分之五。要避免中华凤头燕鸥最终走向灭绝，首要的，还是要恢复其种群数量，这才是彻底摆脱灭绝漩涡的基础。

好了，你说对了，中华凤头燕鸥和大凤头燕鸥之间确实存在杂交。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围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兴奋的神情从大家的脸上消褪，倦怠和无聊重新袭来。看着懒洋洋散去的人群，我突然悲从中来，抑制不住放声大哭。

正当我泣不成声，发现后面还站着一排人，看着我，眼神坚毅。

参考文献

Yang Jia, Chen Guoling, Yuan Leyang, Huang Qin, Fan Zhongyong, Lu Yiwei, Liu Yang*, Chen Shuihua*. 2018. Genetic evidence of hybridization of the world’s most endangered tern, the Chinese Crested Tern Thalasseus bernsteini. Ibis, doi: 10.1111/ibi.12616

来源

浙江自然博物馆科普君

原题

杂交疑云/孤山

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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